仰山铸铜,执炬迎风。

西街白事一条龙(一)

群像文。本篇主刀宗。

昨天被大师兄退场伤害到了所以摸了个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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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死,笑着活,都是大英雄。

【须弥山车神】

“你见过我大师兄吗?见过的车费给你们打五折。”这是每个被搬到车上的棺材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大师兄叫西江横棹,一张苦瓜脸,有个儿子今年十七,两个师弟,一个常年离家出走,一个是我。遗像在车尾,你们自己看。”

开灵车的是个宛如视觉系歌手的朋克青年,大名千金少,据说是天师后人。天师血脉延续几千年,到如今除了画两张辟邪用的符咒,只剩下见鬼是真本事。专办白事的西街倒有几个这等奇人,不过声名鹊起的还要数这位。

他来西街的第一天就酒驾把灵车开到了山沟沟里。

千金少本人对此的辩解是那天他在公路上看到一头牛,牛背上还坐着他仙逝好几年的大师兄,不然千杯不醉的来福哥说什么也不会翻车的。

众人:“......你还说你没喝醉。”

师弟风逍遥对此表示强烈谴责。死者家属投诉千金少醉驾,要求返还车费。当然,如果他们知道死者骨灰是从七零八落的车里扫出来的,千金少这会儿怕是要蹲局子。

“这家人也真是的,他们老爸生前是赛车手不知道吗?他还夸我漂移玩得好,能给佛祖开灵车嘞。”

风逍遥看看隔壁蹭饭的小和尚俏如来:“......不好意思啊。” 

俏如来:“没关系。贵师兄车技出神入化,没准百年之后能当须弥山车神。”

千金少:“承蒙夸奖,不敢当不敢当。”

风逍遥不知道佛祖需不需要代驾司机,他想提醒千金少从汽修角度研究一下喷气式莲花宝座的可行性还比较靠谱。

张天师?天师会御剑啊。

【驾驶证不用可以上交国家】

风逍遥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唯恐师兄哪天心血来潮真的跑去跟佛祖面基,死无全尸亲师弟都认不出来,他思来想去,精心准备了一件新年礼物。

千金少看到他手里的礼物盒子,先是迷惑,继而脸红。然后他结结巴巴地说:“旺财,虽然咱俩是发小,但这种事还是太突然了吧......”

风逍遥看看手里系了小心心的粉色小盒子:“……啊?一双袜子而已你反应不用这么大吧?”

千金少像个被抽去了引线的炮仗,哑火了。他见过的骨灰盒总数大概是礼物盒的几十倍,在他的认知里,这种盒子都是用来装戒指的。但他很快就从尴尬中清醒过来:“大过年的你就送我双袜子?!今年是我本命年吗?”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一双平平无奇的袜子安静地躺在花里胡哨的礼盒里,袜筒上歪歪扭扭地绣了什么字。千金少把袜子拎起来,脸色瞬间由红转绿,由绿转黑。

两只袜子上的字合起来是“来福”。

“你这么怕我客死他乡,不如替我把活儿干了。”

“我重考的驾驶证,还想多用几年。”

【你会唱二人转吗?】

开灵车只是风逍遥的兴趣,他本职是殡仪馆的入殓师。

大概也是死者心愿的最后聆听者。他伙同师兄偷过猫狗骂过渣男还帮警察破过案,有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让风逍遥跟她拉拉手,还有意外身亡的小伙子托千金少给家人送去一封道歉信。前几天市考古所的岳教授还来问他们能不能看看刚挖出来的古人魂儿散没散。

千金少瞪大了眼睛:“你当是打个陈年鸡蛋看散没散黄啊?”

风逍遥也在一边帮腔:“万一那人还在你不就成了投机取巧啦?一问就知的事情还用做什么研究?”

千金少:“让他给你算第二作者嘛。”

风逍遥揉揉眼睛:“这你都知道,真让人刮目相看。”

今天送来的是个寿终正寝的东北老太太。

老太太的魂魄安静地站在棺材边:“小伙子,你会唱二人转不?”

风逍遥:“......会一点。”

“那就不难为你啦......能不能给老人家我整一段小拜年?”

风逍遥伸长了脖子朝后院喊道:“来福!!!”

于是当天的西街热热闹闹地搭起了看台,闻讯赶来的亲朋好友和打着小花伞的老太太一起欣赏了大大方方上台的千金少和被迫丢手绢的风逍遥的精彩表演。看完了大家在北冥家小老板的酒店吃了流水席,西街的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快活。

这在卧虎藏龙的西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别被正常人瞧去就是了。

临走时风逍遥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问老太太:“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太太呵呵一笑:“这不昨天在一中门口等孩子那小伙嘛。我活着那前儿去学校开家长会还见过他。”

风逍遥头上的花被一阵阴风吹到了地上,千金少表情复杂地把那花捡起来装回了花圈。他躲在花圈后面半天没动,肩膀抽抽个没完,风逍遥猜他是被大师兄气得够呛。

风逍遥送老太太上了车,老人还在絮叨:“我大孙子今年要高考啦,我跟他商量好等他考上我再去投胎的……”

“真巧,我们家侄子也是。”风逍遥笑着跟老太太闲聊,坐到副驾驶一声大喝:“来福,快来开车!”

“来啦旺财!”

【纸花少年】

戚寒雨今年十七,距离高考还有半年。作为天师后人,戚寒雨的灵力从小便高于常人,不记事那会儿常常被各种搞恶作剧的魑魅魍魉吓得哇哇大哭。后来他师父千金少做了个驱邪的护身符给他戴上,才免去了他爹西江横棹的失眠之苦。

千金少不知道的是,戚寒雨常常偷偷取下护身符,在没有小朋友陪伴的时候和过路的小幽灵说话。西江横棹过世后,装护身符的香囊还在,里面的符咒却早就被烧成了灰。

但几年过去,这个寡言而严厉的父亲却再也没出现过。戚寒雨渐渐不想做天师了,也不想再拥有这种鸡肋般的能力。半夜一个人偷偷哭泣的时候,十个小幽灵里有八个都会笑话他。

放假的时候这种心情尤其强烈。

戚寒雨有个太师叔冶云子,老人家平时深居简出,除了给千金少找麻烦就是在后院敲纸钱,咚咚咚,落锤精准,敲出来的纸钱珠圆玉润——仅此而已。

冶云子看不见鬼魂,只能不甚清晰地听到一些声音,在天师里大概是个瞎子。但老人家对自己的天师职责念念不忘,戚寒雨放假的时候他除了对千金少和风逍遥挑三拣四就是非要教戚寒雨一百零八道驱鬼符。

师兄弟两个忙完一场葬礼回来的时候正听到老爷子太阳能复读机一样的声音:“老夫一生纵横西街……”

“得了吧师叔,西街前后加起来也就三百米!”千金少头痛地扶额,悄咪咪跟风逍遥咬耳朵,“你不是有个做神父的哥们儿?能不能超度了他?”

“你这话说得没有一点天师的水平。”风逍遥无奈地吐槽道。

戚寒雨瑟缩在墙角折纸花,面前已经小山似的摆了一堆。他周围好像有个结界,大人们的鸡飞狗跳都入不了他的耳朵似的。

千金少一如既往地贯彻他的夸夸教育方针:“徒弟仔的花折得真好看!以后可以当大设计师!”

风逍遥:“师兄说得对!”

戚寒雨停下手里的活计,表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冶云子敲着两人的脑壳喋喋不休道:“做什么设计师!天师都要绝后啦!你们是信不过老夫的眼光吗?老夫一生纵横西街……”

风逍遥拉起戚寒雨就跑,丢下一个焦头烂额的师兄孤军奋战。

【神隐的私房钱】

戚寒雨果然去了某工科名校学工业设计,却在学费上发了愁。父亲留下的银行卡余额眼看见了底,师父和师叔自然是义不容辞,但他本人总是过意不去。在师父灵车漂移师叔坟头蹦迪太师叔上房揭瓦的日子里,他瞒着他们做了很多兼职,给人当家教给鬼做打手。某次抓鬼受了伤,千金少还以为他被对门十二岁的小道士苍苍给揍了,跳脚跟看风水的丹阳侯打成一团,掀翻了半条街的招牌。

戚寒雨在某个深夜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

“存折在墙上的暗格里。我跟你说过,你都就着饭吃了吗?”黑暗里西江横棹的视线停在儿子额头的纱布上,又很快地闪开了。

“爸你回来了?我、我......”戚寒雨一骨碌爬了起来。他以为自己会哭,会愤怒,会大喊大叫,但他只是平静地隔着生死与父亲对视,像从前的很多个无言的深夜。

“对不起,我忘记了。”

“你不想做天师,不用勉强自己。好好听你师父和师叔的话,我走了。”

“爸!你等等!”戚寒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门口丢出了一张符。

“长本事了,敢拦你爸了。”西江横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你能不能......留下来一段时间?师父和师叔一直在找你。我也……”戚寒雨依然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这一刻他的眼泪才开始打转,“求你了。”

西江横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天将亮时父子俩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进了飘飞的小雨中。

【没有鸡飞只有狗跳】

千金少大清早正坐棺材板上跟客人谈人生:“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我师兄总是让我骑在他脖子上招摇过市,如今他却变成鬼都不肯来见我。要是他能回来啊,我也让他骑在我脖子上......”

客人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听闻千金少此言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棺材上抹眼泪:“我大哥都走了五十年了呜呜呜……”

西江横棹:“......”

风逍遥从后院进来,差点跳三米把天花板捅个窟窿:“大师兄你回来啦!”

千金少:“狼来了的故事有意思吗?”

西江横棹:“......”

千金少从真情实感的假哭中抬起头,“咕咚”一声从棺材上摔了下来。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别像狗似的上蹿下跳。”西江横棹这会儿要是个活人,两只狗子的脑门儿上肯定早就起了包。

千金少那天喝了十斤老白干,喝完了真的扛起大师兄招摇过市去了。风逍遥喝得少点,充当开路小喽啰。戚寒雨虽然羞于参与此等活动,但终究是怕老爹被师父晃散了,只得跟着。

西江横棹只负责骂街。

对门丹阳侯赶紧把小师侄拉出来:“看到没有,不好好学功课就会变成这样的神经病!”

苍苍:“可是我觉得他们很开心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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