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山铸铜,执炬迎风。

【皇稣】几回魂梦与君同

摸鱼作。半原剧向,大概是个he……【本来想写be的半路良心发现,嗯。】时间仓促写得比较糙,还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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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边陲有一座山,名唤点苍。山头白雪皑皑,无关朝暮终年不化。
此地在中原算得上一处名胜,山脚的小镇也是繁华。所以那锦衣的中年人来了好些时候,才有人留意到他。
这人长了一副风流模样,乍一瞧还真有些王侯将相的派头——可惜是个疯的,身体似乎也不怎么好。
“稣浥……你们有谁看到寡人的稣浥了吗?”
他逢人便问这么一句,伴随断断续续夹着血丝的咳嗽。
被问到的人不明所以,连他要找的是东西还是人都不知道,只得躲得远远的。
后来海境宫里来了人,这疯子的来历才被好事者一点点透析。
王爷。造反的王爷。听说还是个断袖。当今鳞王放了他一条生路,又送到中原好生休养,也太仁善了。
大概是念在王爷被雨相忽悠了吧。看来这王爷的脑袋就算不疯不傻也灵光不到哪里去。
后来海境的人渐渐不来了,周围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要找的人没准儿已经死啦,你还在等什么呀?”
好心一点的这样说。
“胡说!稣浥他说过等我一起下黄泉的。”王爷在众人的笑声里心虚地缩成一团。
“八紘稣浥做了官,做了比师相欲星移还大的官,你不知道吗?”
还有知晓些武林秘辛的好事者这样说。
“做官?做官好啊,稣浥那么聪明的人,就应该大显身手啊……”
“听说鳞王把御史大人的女儿嫁给他啦。”刚刚那人又补充道。
“也好,也好。”王爷脸上的笑意竟然更深了。
人们自讨了个没趣,渐渐也就没人理他了。
不过王爷似乎闲不住,近来他又开始教邻居家的小孩子念书了,从“江雨霏霏江草齐”到“渭城朝雨浥轻尘”。念到“其雨其雨”的时候,他突然哽住了,来来去去念了好几遍,眼中竟然蓦地落下泪来。
孩子当然不懂什么事,指着书问他:“如果诗中的征人知道有人这样思念他,他会后悔离开家吗?”
“他怎么会后悔呢。他什么都失去了,他不会允许自己后悔的。”王爷紧紧握着他从不离身的锦囊,自言自语似的。
孩子听得似懂非懂,只当他又发疯了,小大人似的叹口气,走了。
*
“稣浥,流君刚刚叫我们一起回去吃团圆饭呢。皇长姐也回来啦,真是难得。”
北冥皇渊端坐在窗前对着锦囊自言自语,碧色眼睛如夏日的湖沼,清澈澄明。
他身后的老人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千岁……”
“铅,我们一同回去吧,别让稣浥久等。”
“今日天色已晚,千岁不如先歇下,明日动身不迟。”老人踌躇了许久,终是满脸堆笑地上前关了窗。
“也是……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了。”
北冥皇渊在老人轻轻的叹息声中走进厢房,拉了一床被子把锦囊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又一个人坐到床边自言自语:“稣浥,我怎么觉得玄玉府最近有些冷呢。”
“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大皇兄瞒着我,铅也是。你总不会骗我吧?唉,你也在装睡。你……”
他盯着那空空的床榻,眼中有一瞬茫然,之后春秋变换,终至寒冬。
“你会回来的,对吗?”
*
北冥皇渊想,他大概真真是疯了。
他有时会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茶壶自己飘起来,跟着便闻到了百里闻香的味道。又有时他在夜里跟孩子一样蹬被子,那被子就跟活了一样一寸寸爬到他身上。他当然以为自己在梦里,可每每第二天清晨向铅老道谢时,换来的总是对方极力遮掩的惊异神情。
……难不成是遇到了田螺姑娘。
最近一次,是博古架上的镔铁晶矿自己掉下来,不偏不倚砸了他的头。
北冥皇渊捧着那蓝色宝石愣了半晌,鬼使神差道:“你来看我了……你来看我了吧。”
窗纱被微风带起,桌上的信笺被扫落在了地上。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同一句浸透了血痕与泪渍的古老情话。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铅,把这些纸焚了吧。”
他头也不回地跨出房门,像是下定决心,把这些年的痴迷都交给砖红色的炭火。
反正过完今天他又会忘记了。
*
那一战过后,八紘稣浥总是重复着同一个梦境。空白的场景里,小小的孩子正低声呜咽着,手里是半块捏碎的点心。
“殿下恕罪!是犬子不懂事,犬子……”
父亲跪在那个比他高了半头的孩子面前,连声求饶。
“只是一块点心而已……”小皇子对大人的惶恐感到费解,径自执了抽噎不止的幼童的手,奶声奶气道,“你也喜欢吃甜品呀?我带你去厨房!”
“不,不用了……”
“别哭啦……”小皇子笨手笨脚地伸出小爪子给这个倔强的波臣小朋友擦眼泪,“我很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
幼年的八紘稣浥这才勉强睁开泪汪汪的眼睛。
那时候的北冥皇渊还是个长相有些可笑的鱼头娃娃,大大的脑袋摇摇晃晃地挂在小小的身体上,包裹在鳞片中的碧色眼睛却洋溢着温和的神情。
“真的、真的可以吗?”八紘稣浥终于动摇了。
“当然啦,以后啊,有我就有你,好吃的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小王爷生来残疾,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家伙,平时除了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铅十三麟,连个像样的玩伴都没有。这下终于得了个朋友,开心得像只飞起来的小鸟。
……虽然那时候的八紘稣浥也没见过小鸟就是了。
“皇渊……”
八紘稣浥想着那之后每一个有北冥皇渊的场景都该是有颜色的,绚丽过苍白过直到后来染上擦不掉的鲜血。
他脑海中最后只剩下了那双碧色的眼睛,慵懒温厚,看他的时候却总有一种近乎哀求的隐忍神情。
那是他生前的梦,是他毕生不敢触及的禁忌。
连北冥皇渊也不知道,八紘稣浥其实是极喜欢甜食的。只不过他身为宗酋的年月总显得漫长,漫长到连八紘稣浥自己都忘记了当年让他痴迷的舌尖的甜腻。
*
真正醒来时,他的魂魄已在点苍山了。
执念深重之人死后灵魂会继续留在世上,这是八紘稣浥首先想到的事情。
执念什么呢?海境吗?如今已经有人继承他的遗志,一切看起来也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的使命似乎完成了。
……当然,以他现在的模样,想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那个人呢?
那些人说他疯子,傻瓜,短命鬼,反正没一句好话。八紘稣浥心中不平,却没一个人听得见他声嘶力竭的争辩。
他看到北冥皇渊像当年一样,眼圈红红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到处奔走,从清晨到深夜,从现实到梦境。
“皇渊。”
“皇渊。”
“皇渊……”
他一遍遍唤这个名字,虚无的眼泪落在那人睡梦中仍皱紧的眉头,化成微弱的萤火,转瞬即逝。
*
除了完成自己那代价惨重的理想之外,八紘稣浥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锲而不舍的时候——虽然几个月过去,他还是说不准自己能附身在什么东西上面。
有时候是锅碗瓢盆,有时候是笔墨纸砚,窗前眨眼就开成一朵小花的雨滴,甚至檐下顶着一片苔藓的蘑菇。
云州是下雨的,常常。
每到下雨的时候,北冥皇渊的一举一动总比平时迟缓一些,好不容易变得清明的眼神也呆滞回去。八紘稣浥生前雷厉风行,死后也比别人少了几分多愁善感——哪怕心焦到整天都有萤火虫绕着院子飞来飞去。
第一千三百次的时候,八紘稣浥终于在纸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皇渊,放过自己吧。”
披着一身雨水进来的北冥皇渊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先是笑了,又红了眼圈。
“我知道你在,我知道。”
八紘稣浥终于松了口气,却听那人又道:“有人说你做了官,还娶了御史的女儿,我才不信呢。”
“幼稚。”八紘稣浥气得从笔杆子里跳出来,在虚空里戳着北冥皇渊的额头。
“你看,我又做梦了。”北冥皇渊习惯似的笑笑,举起那张纸又放下,“是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吧……怎么连字都写不好了。”
桌案上的纸凭空变成了一团,猛地砸了北冥皇渊的头。
第二个,第三个……
“……稣浥?稣浥!”
“不许哭!”虚空中的幻影又凶凶地说。
*
镇上的居民发现,那个疯疯癫癫的王爷最近竟然不找人了。
他走到哪里都要自言自语一番,好像身边真跟着个大活人一样。众人又打趣他,说王爷是不是相思入骨,药石罔效了?他也温厚地笑笑说我活不长了,各位就多担待吧。
王爷回去的前几天采办了不少礼物,据他自己说有大皇兄的,皇侄的,表哥的表弟的,反正跟他有关系的人都被念了一遍。
“我欠他们太多。”他说。
人们只当这个脑袋不灵光的造反的王爷终于良心发现,倒是没人敢提起这桩事情。
北冥皇渊离开的时候也是个雨天。
“快中秋了,乌云后的月亮也快圆了吧。稣浥,我们一同回去,正好。”
这一路舟车劳顿,皇渊功体尽废,如今……
八紘稣浥不无忧心地抬头忘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定定望着自己。
“皇渊……”
“这段时日光听我念叨,真是辛苦你了。”北冥皇渊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八紘稣浥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来世,你来当这个负心人吧。”
夜色中,马车满载烟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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