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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君注意到那个在站牌下等车的男人,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个人高高瘦瘦的,穿一件浅绿色的风衣,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三十岁。杏花君每次看到他时,他都紧紧盯着站牌,然后皱着眉摇头。
这是个一年四季都开着花,走几步就能遇到野生喵星人的沿海城市,生活节奏也比什么北上广深慢了不止一点半点。在这里等车的人不是教书匠就是学生党,大家都忙着说说笑笑赏花撸猫,只有这个家伙与众不同。
……当然像痴汉一样盯着他的杏花君也不太正常就是了。
杏花君是建安大学人工智能研究所的一个普通研究员,这两年被借调出去做课题,已经有段时间没接触老本行了。至于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糙汉子为什么被叫做杏花君嘛……人出生之前总不能替自己选名字不是。
这倒是些题外话,杏花君对自己的职业嗅觉还是颇有些自信的。一个星期之后的下着雨的傍晚,他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凤凰花开得真好,是吧?”
男人缓缓偏过了头,动作像是0.8倍速播放的定格动画。他琥珀色的眼珠上下一转,轻声细语却不容置疑地说:“你在搭讪。”
“可以这么说。我们上班顺路,交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对吧。”杏花君傻乎乎地笑着,有点儿心虚,“四海之内皆兄弟,你说呢?”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不符合前半句。前提不成立,结果无意义。”那人盯着他的眼睛冷冰冰地说着,还顺手掸了掸落在自己肩上的雨点。
杏花君被噎得差点打嗝,他翻了两次白眼都没想出来怎么让聊死的天起死回生,男人手里的雨伞却突然脱手了。杏花君顶着满脸细细凉凉的雨珠捞住了他的胳膊,总算没让那人连个褶儿都没有的衣服掉进泥里。
“啊呀,这个小伙子是不是犯了心脏病呀!”
“快打120!”
“有没有医生!”
公交站附近聚拢的彩色蘑菇突然骚动了起来。
“我是,我是!”杏花君厚着脸皮胡说八道,“他就是低血糖,没什么大事儿!”
然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温!你们什么时候搞出来的大新闻啊!”他没好气地朝对面吼道。
“哎呀,他果然在你那里。”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悠然,“忘了告诉你,昨晚研究室停电了……”
“关我屁事!现在人断电了,你是要我怎么办!”
“所里正要派给你新的工作,看来我也不用叫你过来了……”温皇的笑声听起来全是居心叵测,“他叫默苍离,是建安大学哲学系的讲师,你的任务就是测试他与人类社会的兼容性。”
“这么高大上的吗……”杏花君对温皇煞有介事的说法表示怀疑。
“我一向以诚待人,你竟然……唉。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你的老师。”温皇道,“结果太过出人意料,就因为这个家伙,连项目代号都被改掉了。”
“什么?”
“这个项目,叫做弗兰肯斯坦2.0。”
杏花君好容易才没把那句“卧槽”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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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没有给你带来麻烦。”默苍离不自然地摇摇头,后颈还连着一根长长的数据线。他扫视了一圈这间只有四十平米的宿舍,除了电脑,似乎连能够扫出价钱来的东西都很少。
“原来你也会说客套话。”杏花君对默苍离那一丝人气儿都没有的眼神心有余悸。
“你可以选择删除这个程序。”
“不不不不用了。”杏花君把百叶窗拉起来,窗外的路灯才刚刚亮起,空气中还残存着雨后的水汽。这个时间他的邻居们大多在上班,楼下只有一辆小黄车打盹儿似的靠在花坛边。
哪儿能没麻烦呢。天知道他杏花君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这家伙的眼皮撑开,再把他塞进车筐里的。
一个眼神直勾勾的男人直挺挺坐在车筐里招摇过市,载着他的蠢货还差点撞了两个交警,也是一番奇景了。
不过回来的时候,他偷偷摸了一下那张完全能够以假乱真的脸,瞬间就原谅了对方。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他当然不敢说,谁知道默苍离哪根线擦出火来会不会把他电成非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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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任你们这学期西方哲学史的课程教学。我叫默苍离,男,四十五岁,办公室在人文学院B区203,手机号码是18XX……”
这是史精忠同学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听到的第一句话。
“这老师什么鬼?怎么跟人工智能似的。”后排有人窃窃私语道。
“天呐!四十五岁这么年轻的吗?不知道结婚了没有……”女孩子们开始蠢蠢欲动。
“得了吧,你没看到他无名指上有婚戒啊。”有人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史精忠鬼使神差地与过道对面的死对头上官鸿信对视了一眼,两位同学都觉得此人此事并不简单。
建安大学哲学系这一届就一个班,六十人。西方哲学史的头一次单元测,五十九个人都没及格。第一名的史精忠拿了个天选之子的六十分整,第二名的上官鸿信就比较倒霉了,五十九点九。
上官同学不得其解。上官同学愤愤不平。
他软硬兼施连哄带骗把史精忠的试卷弄到了手,却发现对方的答案没比他高明到哪里去。他大着胆子进了默苍离的办公室,跟史精忠撞了个正着。
“老师,能不能请您指教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史精忠赔着笑脸吞吞吐吐地说。
“这个单元讲柏拉图哲学,按照柏拉图的方式来阅卷——没有一个人合格。”默苍离黑着脸指了指史精忠,“你的卷面比较整洁。”
他又指了指上官鸿信:“你写了一个错别字,扣零点一分。”
“哦……哦。”上官鸿信眼角跳了跳。他偷眼看了看史精忠,果然也是一张石膏脸。
出了办公室的门,上官鸿信感慨万千地跟史精忠握了握手。
这是何其珍贵的革命友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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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君在月亮刚刚东升时单车漂移到了人文学院B区的楼下。
天知道温皇那个黑心肝的家伙怎么下得去手给自己布置了这么多工作,监控这个实验对象的一举一动都完全算加班了。
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你比昨天晚了一小时三分钟二十一秒。”默苍离装模作样地拎着那个装满了电线的公文包施施然从玻璃门那边出来,“加上你今天骑了单车,大概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对不起,我……”
“你没吃晚饭。”
“……啥?”
默苍离神情十分生动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们的晚饭时间已经过去了。”
“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家。”杏花君傻憨憨地笑了,“加班这种事情是程序员的家常便饭啦……对了,我可不需要科普不按时吃饭有什么危害喔。”
默苍离侧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知道分析出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轻车熟路地爬进了车筐里。
这画面一点都不好玩,对杏花君来说,甚至算得上惊悚了。
“你你你你你……”
“我的体重比同等身高人的均重轻三分之一,单车太重,会磨损四肢。”默苍离把风衣后面的帽子拉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去吃饭。”
“……哦。”
杏花君一路上都紧紧捏着车闸,生怕把车骑进涨了潮的海里似的,年久失修的单车发出了叽叽的哭诉。我们的主人公在写程序上还算灵光的脑袋这时候却意外地乱得直冒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筐里这个家伙太值钱了。
不过,杏花君这人,向来是视金钱如废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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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那边卖的小吃了吗?听说是某种软体动物做的,我搬到这里好几年了,可始终不敢吃。嗳,凤凰花快开完了,下次再见可要等明年了。”
“这岛上一年四季只有这么几天好时候,太阳这么足天气还不热,真是舒服。你看,是不是连那边的红房子都鲜艳了许多?”
“哎对了,上礼拜跟你表白那孩子你怎么回复的?怎么戴了婚戒还挡不住桃花呢。是我这主意出得太老套了?现在的孩子啊……”
每个周末散步时杏花君都会这样自顾自似的絮絮叨叨,甚至觉得此前的几十年都从来没这么热爱生活。
默苍离:“你右边的眼镜片上落了一根睫毛。”
杏花君:“哦。”
“等等!我刚才说到哪了?”杏花君重新把厚厚的镜片架回鼻梁上,却发现默苍离靠着红砖墙站住了。他整个人都藏在了阴影里,墙头深绿色的藤蔓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电量不足百分之五十。”他说。
“咦?那不是还能坚持挺久的吗?”杏花君莫名其妙道,“人工智能还有焦虑这种东西啊?”
“古希腊人早就有过论述,感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这是人类才有的劣根性。”默苍离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这我可要反驳你了,”杏花君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如果一切都是量化的,连喜怒哀乐都没有,人类岂不是连动物都不如?自然界还能容许人类的存在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
“没关系。人工智能是否高于包括人类在内的哺乳动物,这不是科学家能解决的问题。”默苍离突兀地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应该读过《弗兰肯斯坦》吧?”
弗兰肯斯坦2.0的结果就站在面前,杏花君还是愣了一下,“什么?”
“虽然常识上有些反科学,但我的结局早就被玛丽·雪莱写好了。”默苍离平静地说道,“你们认为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也许真的是这样吧。”
他说了“也许”。
……也许?
看上去哑口无言的杏花君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装傻这种事情他一直在行。
只会说判断语句的人工智能说出了“也许”,在外行人看来甚至像是个科学进步,对于正在观察期的默苍离来说,却可能是灭顶之灾。
“苍、苍离!”
他突然壮着胆子叫了那人的名字。
“我想带你去这边的寺庙看一看。”
默苍离罕见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很快他又冷冰冰道:“据地图显示,最近的寺庙离我们直线距离两公里左右,而且要爬上海拔二百六十米的山峰。”
“我、我会想办法给你维修!你那么轻,我背你也行!”
他的情绪来得诡异而汹涌。他想找到全世界的借口来说服面前足以俯视众生的人,声音急切到甚至带了点儿哭腔。他想把他带到诸天神佛面前,哪怕这样的存在注定不被庇佑。
一定是疯了吧。他欲哭无泪地想着。
默苍离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汹涌的人潮中他别扭地跛着脚向他走来,拿袖子擦了擦杏花君泛红的眼角,然后说:“我刚刚扭伤了脚,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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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跌跌撞撞地花了将近一个下午才爬上那座并不算高的山,中间的对话却屈指可数。杏花君不知道人工智能会不会有心事,他也不敢去想。默苍离在文化人类学课上讲过宗教起源,不过那时候网线那边的杏花君正在办公室打瞌睡,一个字儿都没记住。
山顶萦绕的梵音在他听来更像是厉鬼索魂,所有慈眉善目的佛像都在质问和嘲讽。而这一刻,他比所有的信徒都虔诚。
分离是迟早的事情,杏花君却自私地希望它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他甚至想过,如果跟研究所打报告,说我迟早会让实验对象爱上我,他不会对人类世界有任何的危害,他的上级和同事们会不会先把他关进精神病医院。
所有生物的恐惧都来自于未知的东西,所有生物又都对与自己相近的物种抱有天生的戒备心——这两者偏偏被默苍离占了个全。他当然不会做什么毁灭人类的大事件,哪怕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可万一制造这种人工智能的方法落到了有心人手里……
可不是每个程序员都像杏花君这么傻乎乎的。
说到底,弗兰肯斯坦不顾一切想要与之相依为命的,只是科学世界中的反科学怪物罢了。
杏花君出来的时候,默苍离正坐在大雄宝殿外的石阶上,眼睛望着一点点被黑夜浸染的天空。
“今天正好有空余的禅房,我帮你做了登记。”他刚一站起身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倒去,杏花君赶紧箭步上前把他捞了起来。
“我要断电了。明早……”
“我会带你回去。”杏花君背起了那个轻飘飘的人,“现在。”
他又向大殿里的佛祖作了个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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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号这天,史精忠班上的到课率少了整整三分之一。
“一个人考驾照,两个人实习,六个人生病,六个人家里有事,还有四个人旷课——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默苍离黑着脸敲了敲史精忠的桌子。
“要什么解释啊!年轻人过个表白日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杏花君对着电脑屏幕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闭嘴。”
“老师……我、我还没说话……”史精忠欲哭无泪地辩解道。
“上官鸿信。”默苍离转向了过道的另一边,“请你用柏拉图《斐多篇》里的哲学思想解释今天十九个人不来上课的原因。”
上官鸿信:“……啥?”
“老师,他、他才是班长……”平时恨不得随身携带鼓风机的上官同学此时像个被扎了一针的小皮球。
“我是叫你回答问题,计入平时成绩。”
史精忠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躲在默苍离背后对着上官鸿信举起了三支水笔。
“史精忠,你准备一下《巴门尼德篇》。”
史精忠:“……”
这天下课,史精忠破天荒地请上官鸿信吃了顿火锅。去的路上上官鸿信在花店门口站了半天,阴恻恻地问:“我要不要买两只小白花摆咱俩课桌上?”
史精忠有气无力地说你可别作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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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进行了一年多的时候,杏花君突然有了个莫名其妙的应酬。
请客的人他倒不是不认识,是他老师的忘年交鸩罂粟。但这位朋友所为何事就不得而知了。
见到咖啡厅角落里那个生了一对泪痣的漂亮男人时,杏花君的手机甚至都还没放下。
“我今天有事,晚些时候去接你。嗯……充电器带了吧?别乱跑听到没!”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鸩罂粟假人儿似的蓝眼珠转了转,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老头子让你来的?”杏花君不置可否,“如果你是担心他被牵连的话,那就多虑了。”
鸩罂粟当然知道杏花君在犯浑,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住没爆粗,道:“可是你要明白,你进局子的时候,就是他变成废铜烂铁的时候。”
“……反正你们早就准备回收他了。”杏花君沉默了许久,勉强笑了一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我连命都是跟老天爷借来的,还在乎什么呢。”
“可你在他脑袋里不过是一堆数据……”
“谁又能把活生生的人装进脑袋里?你我都不能。眼睛和记忆都会骗人,甚至还没有数据真实吧。”
鸩罂粟平日里损人也是一把好手,这会儿却哑口无言了。
“他的后台程序有多少是你造的假?”鸩罂粟干脆放弃了劝降——这次恐怕是做不到不辱使命了。
“所有可能涉及人类情感的部分。”
“用了多久时间?”
“一晚上。”杏花君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上面应该早就拿到我的罪证了吧?”
“算算你能判几年,回去告诉你老师。”鸩罂粟起身的时候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说了大概也是徒劳。
“如果你需要辩护律师,可以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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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去人文学院楼下接人的杏花君竟然扑了个空。楼下没人,办公室里只有两个学生在整理作业。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机里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默苍离打来的,每两分钟一次。
“你今天怎么这么……”杏花君“反常”俩字还没出口,就听到了那边依旧没人气儿的声音。
“今天是你生日。我订了蛋糕,六点钟送到,所以就先回来了。”
“啊?我、我……”杏花君脑子里的乱麻又多了几团,哪怕水缸大的脑袋恐怕都能被堵个水泄不通,“我身份证上的生日是随便写的,是我被送进福利院的那天……”
“那我把蛋糕丢了——用的是你的钱。”
“别别别!我马上回来!”
这大概是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有人给他过这么正经的生日。杏花君决定把所有的恐惧担忧和纠结都先往后放一放,生日变成祭日也没关系。
“你今天的应酬并不愉快。”默苍离开了门,才跟他对视了一秒钟便下判词似的说道。
“其实也还好啦……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随机抽取了一百部家庭伦理剧,其中百分之八十的男主人公在被人撞破奸情时候的表情与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重合度。”
“确实……不过你这比喻也太……”杏花君不由哑然失笑。
“没有人能够威胁你。”默苍离突然斩钉截铁地说。
杏花君被他这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牵动了几下,笑道:“我……我就一小卒子,谁吃饱了撑的威胁我干嘛。”
杏花君怀疑自己的近视程度又加深了,他似乎看到那张化学材料拼凑出来的脸笑了一下。
“我走了。”默苍离看了一眼手机,“有几个学生刚交了作业,我去取回来。”
“你是马上回来吧?”杏花君追到门口,傻子似的问道。
可是默苍离走得太快,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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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蛋糕旁边发现了一个小礼盒。
“是给我的吗?偷偷打开一下也没关系吧……”他这样想着,已经把礼盒的丝带解开了。
红色的绒布上是一个上了十位密码的铜匣子。
1000001002。
如果这时候默苍离在场,他一定会发现,礼物的主人因为震惊连瞳孔都微微有些放大。
杏花君努力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才停住了颤抖。
对于一个以写代码维生的人来说,这一串数字最可疑的全都放在了最后一位。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把最后一个2向下拨了一位,又一位。
1000001000。
铜匣子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是手写的字迹。
“活下去。”
他听到了星系在自己耳边爆炸的声音,倾盆大雨把他所有的侥幸都浇得荡然无存。
“苍离……”在他猜到了故事走向的那一刻,一切可以写作“理智”的线就瞬间被现实剪断了。
“苍离!苍离!苍离——”
他疯狂地朝研究所的方向跑去,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却像是跑完了一生。胸腔的震颤像是台风过境,他却连哭都忘记了。
研究所外响起了警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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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火持续了一天一夜才停下,所有关于这项研究的卷宗,包括杏花君的所谓罪证,连带放火的人都化成了席卷整个城市上空的飞灰。
没有人知道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为什么会在火场外嚎啕大哭,也没有人知道,弗兰肯斯坦深爱的怪物直到引爆自己的前一秒还握着那枚廉价的戒指。
凤凰花已开过三旬。